编者按：

贺铿教授是著名统计教育家与经济计量学家，中国经济计量学开拓者，九三学社原中央副主席，全国人大财政经济委员会原副主任委员，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顾问。他在第十三届中国管理创新大会上做了30分钟的特邀报告《现代化强国与走向强国之路》，以一个学者的观点，从什么是现代化、什么是中国是现代化、如何走向现代化强国等三个方面进行了阐述。其中许多观点引人深思，比如中国目前是经济大国，但还不是现代化强国。现代化有三个标准，由经济大国转化为经济强国要做好四个方面的工作等等。

为了让读者认真领悟贺铿教授特邀报告《现代化强国与走向强国之路》的核心内容，现将录音整理资料刊发于后，以飨读者！

尊敬的各位领导、各位企业家；

女士们、先生们，媒体界的朋友们；

大家上午好！

很高兴参加今天的大会！第十三届中国管理创新大会每届都开得很好。今天这个题目是组委会定的。几周前我在自己的公众号上发表了一个类似的观点，所以就按这个观点，在这里给大家讲三个问题。第一个问题，什么是现代化？第二问题，什么是中国是现代化？第三个问题，如何走向现代化强国？

中国目前是经济大国，但还不是现代化强国。中国式现代化是党的二十大提出来的，学界和社会上对这个问题进行了热烈的讨论。大家对一些问题理解有不同的角度，或者说不完全相同。我作为一家之言，谈一谈我的看法。

什么是现代化？这是一个与时代有关的一个概念，不应该有一成不变的定义，时代不同现代化的内容也就不同。那么，中国式现代化虽然前面加了个中国式，但是，我理解不管前面加什么还是要现代化，没有现代化加什么也不行。对于现代化，在今天的工业化信息化走向智能化这么一个时代，我认为它必须有一些标准。因为时间关系，我只提提这些标准。

首先第一个标准，我理解现代化应该是生产力水平比较高。生产力水平从经济学的概念来讲，它包括劳动工具、掌握工具的劳动者和工具所加工的材料三个方面。首先，工具必须是现代化的，生产效率很高，加工的材料很好，生产出来的产品质量才最高。现在我们国家许多生产领域材料不够好，生产出来的产品虽然是现代化的产品，但是构不上现代化的标准。举一个简单的例子，我们现在写字的这个笔，前面一个小珠材料不行。所以我们生产的这个笔写起字来就没有人家流畅。这是一个小的例子，也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例子，所以说要现代化除了工具先进，材料必须是好的，是先进的。那么，有了好的工具，还必须有训练有素的劳动者掌握这个工具，劳动者还必须有敬业的精神，有工匠精神，我们现在缺乏真正有工匠精神的劳动者。

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，我们许多东西喜欢使用上海货。为什么？因为那个时候上海确实有一批训练有素，非常敬业、有工匠精神的劳动者。现在，我们这种精神不但没有进步，而且退步了。像五十年代我念小学中学的那个时代，到处都看得到一些创新改革的工人，现在这种工人少，这是生产力的水平要符合现代化的标准。

第二个标准，教育水平要比较高，特别是高等教育要有较高的水平，现代化的水平。不仅整个国民的受教育程度比较高，重要的科技人才应该以自己培养为主。从俄罗斯和乌克兰战争来看，我更加感觉前苏联留下来的教育水平是比较高的。那种现代化的武器，没有现代化的科技人才是弄不出来的。这些科技人才，包括经济人才、外交人才都是俄国自己培养的，不依靠那些所谓的现代化国家，培养人才我们这一点不够。

我算不了一个什么现代化的人才，就像我这样一个水平的，也是美国培养的。这样怎么行呢？人家要卡你的脖子的时候，你没有人才。怎么办？教育水平要高，普京在第25届世界经济论坛上提出，科技主权独立，不依靠进口替代。我听了以后深有感触，我们动不动就是进口，自己不能生产就进口。拿我们的衬衣、家用电器换来有外汇吗？有。当人家卡你的脖子的时候，你就不行了。所以说，现代化国家教育水平一定要高、要发达，尤其是高等教育能够培养顶尖的人才，这才是现代化国家。

第三个标准，政治环境、营商环境、生活环境都要好。所谓政治环境好，就是毛泽东主席曾经说过的，既有民主又有纪律，又有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，知识分子可以畅所欲言地发表自己的意见。因为任何的科技、任何的学术思想，是在思想的碰撞当中才能爆发火花的。不说话、不讨论，科技怎么进步？现代化的生产力水平怎么出现呢？所以说要有很好的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。营商环境也好，那就是习近平主席所说的亲清二字的营商环境，现在我们这个环境达不到这个水平。生活环境呢好，要青山绿水，污染很少，雾霾天气很少，沙尘暴很少，要有这样的生活环境。

环境总的标准是不是达到了？政治环境、营商环境、生活环境是不是达到了现代化？我认为就是这个国家留得住资本、留得住企业、留得住人才，那就算达到了。留不住，怎么说也没有达到。人均收入要达到国际公认的现代化水平，联合国有这个规定的。像韩国前几年他们自己说进入了现代化，一直国际上没有承认，大概去年才承认。其中一个重要的就是收入水平和收入差距的问题。收入水平要达到国际公认的标准，差距只能保持在合理的范围之中，不能悬殊。现在，我们政府非常注意这个问题，但这个问题不是说说就可以的，还得要下力气把收入分配问题提高，把收入分配的合理性保持在允许的范围之内。所以现代化不能泛泛的一讲就是现代化，要有一定的标准。我个人理解，这四大标准是必须的，达不到就不是现代化。

第二个问题，中国现在是一个经济大国，世界第二，中国还是一个制造大国，这个大家津津乐道。中国的市场很巨大，是制造大国这没有问题。14亿人口，中国的产业按联合国规定的产业门类最齐，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国家有中国这么齐，这也是大家乐道的，这些都必要，是建设现代化强国的基本条件。但是，我们不能过分的陶醉于这些东西，因为仅仅有这些条件，成不了现代化国家。制造业大国但不是强国，有什么东西能盖住世界？

我昨天看网上一个帖子，不管他对不对但是我很有感触。大飞机现在推进有困难，花了不少钱，关键的东西咱们现在还不行，发动机不行，控制系统不行。不说是大飞机，我们的是汽车生产大国，发动机不过关，控制系统不过关，那怎么能称得上是一个现代化国家呢？在德国每年一届的汽车展览会上，我们的汽车进不去，因为剖析开，里面的东西都不是我们的。这不行，光是吹不行。我们要由经济大国转化为经济强国，还有许多工作要做。

第一个工作，就是要有强大的工业体系。什么行业的核心技术都要掌握，不然某一个方面出不来，掌握不了你就不行。整个工业体系必须是强大的，核心的技术必须是自己掌握，重要的产品都必须是自己生产。有一些产品我们不一定要经常性的生产，但是技术一定要掌握，一旦出了问题需要这个东西，不能指望依靠别人，要自己生产得出来。所以说要有强大的现代工业体系。

第二个工作，要有现代化的农业基础。我们现在的粮食，主要的农产品，说得好听一点，都还处在仅平衡这么一个状态，勉勉强强，仅平衡，这也不行。大家一说，说我们的耕地不够，耕地条件不行。我说不对，日本人均耕地只有我们的1/2，韩国1/2还不到，0.4公顷，还不到我们的一半。但是，韩国通过12年的新村运动，日本通过30年的新农村建设，基本的农产品可以自给，饭碗端在自己手上。我们怎么不行呢？不是土地的问题。再说一个极端的以色列，淡水和可耕地少得可怜，它还有农产品出口，我看资料，它仅仅进口两种农产品，一种是胡椒，一种是咖啡豆，都不是非吃不可的东西。它怎么能做得到？这就说明我们作为现代化来讲，科技水平还不够。所以，农业基础、科技问题，我们值得深思。

第三个工作，是自然秉赋要比较好。当然，什么我们都有那不可能，这是个天生的东西，比方说天然气、石油、铁矿石等等。我们自然禀赋只能说比较好，确实还欠缺不少，没有俄罗斯那么厉害。那么，我们怎么通过科技来解决这个问题？有些问题是可以解决的。大家都知道南非过去实行种族隔离，石油没有。为了制裁它，都不给它石油，它逼出了一项技术，就是煤变油这个技术，我们现在也引进了它的技术，有煤应该可以变成石油。许多东西能源现在是需要科技，如氢能现在主要是成本高，技术人家有了我们也掌握了。那就是说技术还没有到家，所以说自然禀赋的问题应该比较充裕。一个大国主要的东西要依靠别人那是不行的。

第四个工作，作为现代化的强国，要有强大的国防力量。我们不欺负别人也不去侵略谁，但是你要有保卫自己的能力。普京这句话还是蛮厉害的，我要打到你趴下跪地求饶。谁要来侵略中国的话，你要阻扰海峡两岸的统一，我就是把你赶出去，你再要犟我就打翻在地，让你跪地求饶，那才算狠！所以，要有这样强大的国防力量，保卫自己国家的强大力量。我们现在有保卫自己的力量，客观的说还不很强。所以，作为一个现代化国家，至少在这四个方面要有基础的条件。

最后一点，怎么走向现代化强国？我认为，首先是各级领导要转变发展思路。我们的企业家也要转变发展思路，不能沿着一个老路子走下去。比如说动不动就招商引资，你在中国招什么商？引什么资呢？就在中国，哪里的营商环境好，哪里的政治环境好，企业家就去了。要引什么呢？把那个地方都引到你这来了，那个地方不也减少了吗？所以说主要还是要创造好的政治环境、营商环境，不能沿着过去那个发展思路，过去粗放型、追赶型发展模式搞了几十年，这种模式下来就是追求数量，解决了我们的温饱问题，成绩还是有的。但是，你现在是要搞现代化，现代化的本质问题是高质量发展。这种粗放型的发展不行，所以这个思路肯定要做一个大的转弯。

怎么做到高质量发展？首先是产品要优良，满足14亿人过上美好的生活。其次是绿色发展，一些专家局限于能源的转换这个标准，这是很重要的。但是，还有一点城市化走什么道路？我一直主张城市化一定是以小城市为主，这个国家任何地方都要城市化。小城镇是主要的，就像晚上的星空满天星斗，大城市只有最亮的，也就是北斗星7个很亮眼。不能到处都搞国际化大都市，那其他地方怎么办？我们要吸收别人的经验教训，欧洲有了经验教训，然后就吸取了19世纪霍华德提出来的田园化城市。所以现在你到欧洲去，大城市没有看头，都跟上海差不多。但是它下面的小城镇，田园化城市很值得一看。人们生活安居乐业，我们应该走这样的发展道路。

还有重要的一点，要实现全要素生产力不断增长，这一点我们的经济学家、企业家，都没有很好的注意这个问题。因为全要素生产力要不断的提高，是党中央提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那个时候提出来的，结果我问许多人什么是全要素生产力？都搞不清楚。全要素生产力是物质要素，人力、工具、材料等等，这些物质要素的投入，不增加就增加科技管理得到的新的价值和数量。这一部分的生产力，就叫做全要素生产力。因此，现代化国家必须是依靠科技，依靠现代化管理来发展自己的企业，发展国家的经济，而不是一味粗放的追加物质要素。我们是一个物质要素不很充分的国家，尤其要注意全要素生产力的增长。所以，我们要坚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。

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核心的内容有三条：一个是全要素生产力不断增长，这是一个方面。第二就是供给创造需求，企业搞好了，通过降税降费让企业蓬蓬勃勃，特别是民营企业发展得很好，就业就增加了，老百姓的收入就增加了，这就叫做供给创造需求，这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。第三要处理好市场与政府的关系。生产要素，市场条件为主，政府不要干预企业的微观行为。企业该怎么搞企业家知道，政府、发改委不会知道。我跟发改委的领导开玩笑，如果说你们能够把这个问题搞清楚，邓小平为什么要搞市场经济呢？那不依靠你们搞计划经济就好了吗？所以政府和市场这个关系一定要处理好。

最后，就是要深化改革。深化改革不仅是经济体制要改革，政治体制也要改革，否则，肯定没有办法实行现代化。

我就讲这些意思，讲得不对的地方，请各位领导、企业家们批评。

谢谢各位！

注释：根据录音整理